


李叔同出生于天津豪门富户,父亲李筱楼是同治年间考中的举人和进士,任过吏部主事,后来辞官经商,一手创办了“桐达”等几家钱铺,所以他们家被称为桐达李家,在当地很有名望。李叔同的母亲是李筱楼的四姨太,嫁给他的时候李筱楼已经快七十岁了。因此,在李叔同五岁的时,父亲李筱楼便走到了人生的尽头,因为是庶出,加上幼年失怙,李叔同过早地体验了人生的残缺。当年李家乔迁宴会,奥地利公使和夫人送给他父亲的一架钢琴,伴随着在书海中埋首苦读的的他走过了寂寞的童年。
李叔同的幼年时便攻读《四书》、《毛诗》、《左传》、《尔雅》、《文选》等,对于书法、金石尤为爱好。他十三、四岁时,篆字已经写得很好,十六、七岁时曾从天津名士赵幼梅学填词、又从唐静岩学书法。初见佛法李家有许多人潜心向佛,那些看不懂的佛经有着令人着迷的发音,让幼时李叔同神往。母亲王凤玲心中颤痛,她想是因为孩子太早看到死亡,也总是接触家中向佛的环境,所以才会沉迷于佛经。于是带着李叔同去梨园听戏,看名角儿披挂上阵,演绎红尘万千,她希望孩子能从戏里看到外面的世界,更希望李叔同能赶紧长大,亲身去体会这个世界。
于是,已是翩翩少年的李叔同和京剧名伶杨翠喜开始了他刻骨铭心的初恋,可惜母亲却为他选中了家中开茶叶庄的俞家女儿,杨翠喜后来也被当做贿赂品先给了京城的王爷。
三、

此时的李叔同和上海名诗妓李苹香惺惺相惜。李苹香的字也很好,倒是激起了他竞争的心态,于是当年考上了南洋公学。南洋公学特聘蔡元培教学生读日本文法,李叔同在这里翻译出了《法学门径书》和《国际私法》,这是中国近代法学关于国际公权与私权的最早的翻译著作。一九零三年冬,南洋公学发生罢课风潮,全体学生相继退学。李叔同退学后,感于当时风俗颓废,民气不振,即与许幻园、黄炎培等在“租界”外创设“沪学会”,开办补习科,举行演说会,提倡移风易俗。为了响应中国最早的抵制美货,抵制日货运动,他创作了当时传诵大江南北的《祖国歌》。此外他又为「沪学会」编写《文野婚姻新戏剧本》,宣传男女婚姻自主的思想。
然后噩耗总是在人们没有准备的时候突然袭来,李叔同的母亲王凤玲离世,客死异乡,依照旧规,外丧不进门,扶着棺木被挡在门外的李叔同在最窘迫的时候做了一件轰动整个天津的事。他在《大公报》刊登了葬礼通知,为母亲办了一场全新的西式葬礼,一架钢琴,一篇悼词,没有披麻戴孝和哭天喊地,有的只是从容和庄严。


李叔同除在东京美术学校学习油画外,又在音乐学校学习钢琴和作曲理论;同时又从戏剧家川上音二郎和藤泽浅二郎研究新剧的演技,遂与同学曾延年等组织了第一个话剧团体“春柳社”。一九0七年春节期间,为了赈济淮北的水灾,春柳社首次在赈灾游艺会公演法国小仲马的名剧《茶花女》,李叔同饰演茶花女,引起许多人们的兴趣,这是中国人演话剧最初的一次。
学成归国却遭家道中落李叔同在日本留学六年,一九一O年毕业回国。回到天津没多久,金融市场开始波澜重重,钱庄票号接二连三地倒闭,李家账户上的一百多万数字悉数蒸发,桐达李家,破产了。李叔同再也无法在洋书房里对着西洋画和友人高谈阔论,李家已经不足以支撑他以往风光的生活。他找到一份图画教员的工作,一份薪水,却要维持两个家庭。结果学校的环境还没熟悉几日,又因为外部种种原因被迫关闭,他的饭碗也没有了。
一九三年春,上海《太平洋报创刊,李叔同担任起这家新创刊报纸的主编之一,这使他一下子振作起来,还创造性地做出在新闻中插播广告的举动。这时他又与《太平洋报》同事柳亚子,胡朴安等创立“文美会”主编《人文美杂志》。这年秋天《太平洋报》以负债停办。李叔同遂应老友经亨颐之聘,到杭州浙江第一师范学校担任图画和音乐教员,改名李息,号息翁。
他教的图画,在师范学院的第一堂人体写生课,也是中国历史上的第一堂人体写生课,他即使教书育人,也走在时代的浪潮前面。音乐方面,他利用西洋名曲作了许多名歌,同时又自己作歌作曲,对学生灌输了新音乐的思想。在这里,他也培养了人生中最得意的两个学生,丰子恺和刘质平。在浙江任教时的李叔同
送别努力求生的李叔同,和当初在城南草堂的公子哥大相径庭,他没再回城南草堂,却在一个黄昏得到了草堂被卖的消息。草堂主人许幻园某天突然来到他公寓的门口,告诉他自己破产了,他们曾经泼墨挥毫的大观园要拿去抵债,而他自己,也要离开上海。李叔同奔出去开门,许幻园已经转身不见。如英雄之间的道别,愤然慷慨,没有丝毫依依不舍。
李叔同看着老友的背影,沉默许久。许幻园走得很快,身后传来断断续续的钢琴声,飘荡在残阳笼罩的深巷中。那首广为传唱的《送别》就在这样的情境下,顺着李叔同瘦削的手指流淌出来。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斛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灵魂解脱生逢乱世,谁也把握不了自己的命运,人们就像树枝上脆弱的叶片,不知哪一天,便被大风吹得四零八散。
李叔同的生活似乎随着许幻园的离开发生了一些变化,这变化也可能是桐达李家破产后就产生的,也许是他的哥哥及妻儿朋友相继离世就产生的。他自己也没有清晰的想法,只是逐渐发现不爱参加各类聚会了,无论是他创办的文美会,还是革命志士云集的文学社团南社。师范学校的美术和音乐并不是主要课程,所以刚开始的时候他有闲暇四处走走,附近有座寺庙是他经常光顾的地方,那些僧人打坐念经,让他想起儿时家中人的潜心向佛。
李叔同在杭州期间,交往比较密切的有夏丏尊、马一浮等。马一浮早已研究佛学,是一位有名的居士,对他的影响特别大。又一次,夏丏尊给他写信,推荐他尝试日本杂志上的断食疗法,用来缓解心中的焦躁。他对这种方式十分感兴趣,计划着亲身体验一下。他渴望用断食来脱胎换骨,获得新生。一九一六年寒假,到西湖虎跑定慧寺去实行。经过三周天的断食体验,李叔同觉得自己找到了真谛,欣喜若狂,给自己起了一个别名:李婴。意思是像婴儿一样重新认识世界。


弘一内心通亮起来,金石、绘画这些都属于俗世中的俗物,出家之后不可再续,即使续做,也要慎之又慎。可是以书法写佛偈,既能宏善知识,又能结交善缘,广种善因。而他唯一保留的书法艺术爱好,达到了令人生畏的高度,可以说从他的年代至今,没有任何人能够超越。



千山独行,弘一在修行的路上愈发沉默,也愈发让人敬佩。



弘一在弘扬佛法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一九一八年,弘一大师到厦门南普陀寺去,这是他初次和闽南结下的因缘。在路旁的石碑上发现了他少时最喜欢的唐朝诗人韩偓的墓碑,他和韩偓在情感和经历上都有共同之处,回顾自己飘零的大半生,锦衣玉食,戏剧过场,直到发现闽南,才过着稍微安宁的行脚僧生活。在他晚年的十四年间,最初几年虽然常到江浙的上海、绍兴、杭州等各地云游;但一九三七年以后,除了一度应谈虚法师请到青岛湛山寺讲律小住数月之外,整个晚年都是在闽南度过的。他常往来于泉厦之间,随缘居住。在厦门他先后在过南普陀、太平岩、妙释寺、日光岩、万石岩和中岩等处。



他嘱咐弟子在火化遗体之后,记得在骨灰坛的架子下面放一钵清水,以免将路过的虫蚁烫死。活着的时候怜惜蝼蚁命并不奇怪,这是对修道之人的一般要求,但是快死了还惦记勿伤世上的生灵,这份心思的细腻非真正的大慈大悲者不能有,真真令世人闻之生敬!先暂别今宵吧,尘世清寒,你又怎知尘世不是梦里,芳草余欢,梦里就不孤单吗?
后来,人们说,弘一留下一千八百粒七彩舍利子,银色的、白色的、乳白色的、黄色的、血色的、浅红的、淡绿的……这些,都与他无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