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郭晔旻
油画，描绘特洛伊战争中特洛伊沦陷的情形
荷马时代_从《荷马史诗》中看希腊的“黑暗年代”_社会近乎回到原始时代
特洛伊战争是迈锡尼人最后的壮举，同时也耗尽了他们的力量。根据《伯罗奔尼撒战争史》作者修昔底德的说法，在特洛伊陷落84年后（特洛伊战争的具体年份有各种说法，迄无定论），即公元前1104年左右，尚处于原始氏族公社制度阶段的多利安人从北方侵入，一举征服了迈锡尼和其他城市。除了同说希腊语之外，多利安人与亚该亚人几乎没有共同点。根据古希腊文献传统，古希腊人各大支系中，只有多利安人是公认的外来者。希腊人传说中的英雄故事鲜有多利安人的踪迹，即便是伟大的特洛伊战争，多利安人也未及参与。就连城邦时代的多利安人（譬如斯巴达人）自己也认为自己是外来者，只不过在他们看来，自己不是入侵，而是追随赫拉克利特（Heraclides）的子孙返回伯罗奔尼撒半岛的故乡而已。实际上，多利安人是北方的希腊人，早在公元前15世纪就开始小股地移居希腊半岛，成了最后、最野蛮、也最强大的一股移民浪潮。正是这些“蛮族”希腊人最终征服和摧毁了迈锡尼文明，繁华的城市、宏伟的宫殿都化为灰烬。手工业、商业衰落了，文字消失了迈锡尼文明也落下了帷幕，多利安人则以火和刀拉开了荷马时代（公元前12-9世纪）的序幕。
公元前5世纪希腊重装步兵大理石像
荷马时代_从《荷马史诗》中看希腊的“黑暗年代”_社会近乎回到原始时代
这是一个人口下降、文明大踏步倒车的“黑暗年代”。在经历了不识字的多利安人入侵后，希腊尽管保留了一些耕种与手工业技术，但人们却再也无法从事组织化的建设活动（直到公元前800年以后才出现使用石材的大型建筑和纪念性雕刻），整个社会近乎返回到了原始时代：农业下降到比畜牧业还要次要的位置；商业方式退化为物物交换；人们居住在无数狭小分散的部落里，与昔日的宏伟城市规模相差甚远荷马时代希腊社会的方方面面都体现了与迈锡尼文明的“断裂”：冶铁业代替了冶铜业，土葬在很大程度上被火葬代替，制陶术也发生了深刻变化，几何图案兴起，取代了原来表现动植物的画面。唯一残留下来的，是对于往昔的记忆。口耳相传的传说，“确保了来自遥远往昔的事实和幻想得以世代延存。”譬如，《荷马史诗》共有170处描述盾牌，涉及一百多位有名有姓的亚该亚人武士，但没有一位使用埃阿斯那样的“大如城楼的”，“裹着七层生牛皮的”几乎遮住全身的大盾牌。如今考古发现则证实：此种大盾牌只流行于迈锡尼时代早期。与此同时，《荷马史诗》所描述的亚该亚人国王们的宫殿也有很多迈锡尼时代的建筑特征，但不完整——荷马知道迈锡尼文明繁荣的地点，并让英雄们居住在大宫殿中，但迈锡尼宫廷复杂的官僚体系及其使用文字档案的记忆在《荷马史诗》中便付之阙如。个中原因当然也是可以想象的：随着迈锡尼文明的消亡，发达的宫廷经济和线形文字均不复存在，生活于不同时代和社会的荷马或者略早于他的其他诗人已经不知道、甚至想象不出这种情况了。
荷马时代_从《荷马史诗》中看希腊的“黑暗年代”_社会近乎回到原始时代
另一方面，《荷马史诗》给人们提供的历史资料，如婚姻家庭形态、房屋类型、武器等，实际上是个混合物。如同《金瓶梅》写着宋朝故事，语言和生活环境却属于成书的明代一样，《荷马史诗》的细节又体现出了“黑暗时代”希腊社会的蛛丝马迹。《荷马史诗》武士们使用的武器更像荷马生活的时代所惯用的武器，而不像迈锡尼人使用的武器，尽管是用青铜而非铁器铸成的；《荷马史诗》中的神明拥有神庙，而迈锡尼人并不建庙；迈锡尼人首领建造豪华的圆顶墓，实行土葬，而诗人描绘的英雄们却实行火葬；《荷马史诗》尽管记载了马拉战车的存在，但已全然不懂其实战用途（集团冲锋），因而他的英雄们只是驾车从营寨开赴战场，然后下车步行战斗——城邦时代希腊著名的重装步兵方阵，倒是滥觞于此种作战方式。直到公元前8世纪，经过了几百年的休养生息之后，爱琴海地区才重新变得人口众多、经济繁荣，这一时期的出土墓葬也显示出越来越富足的社会财富、越来越高的制造水平以及与近东地区日渐紧密的贸易往来。希腊社会终于重新跨过了文明的门槛，宣告了“荷马时代”的结束。至于这一时代留给后世最伟大的遗产，《荷马史诗》，在卡尔·马克思看来，“依然能够给我们以艺术享受，而且就某方面说还是一种规范和高不可及的范本”。
荷马时代_从《荷马史诗》中看希腊的“黑暗年代”_社会近乎回到原始时代
